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貪愛她唸誦著皈依經,以優雅而標準的姿勢磕著長頭。四十出頭的她,身段依然很好,面容變化也不大,過去那張圓圓的娃娃臉,已顯出了成熟女人的輪廓:嫻靜而清秀。一雙清澈的眸子裡游動著淡淡的哀傷——黛晴萋珍恨自己四十以後才開始出落成女人,被漸漸多起來的男人愛慕-------她來到佛堂,想把因此而散亂的心集中到佛龕裡的佛像身上。常言說四十不惑,在其它方面,比如物質、金錢,她感到自己的確沒有過多的想往,對男女情愛也不會再痴迷,但這些天,她心裡冒出的總是關於薩桑和丹平的雜念。其實,為了了結自己對情愛的困擾,兩年前,她以和丹平迅速結婚的辦法,拋棄了所有相關的煩惱、猜疑和猶豫。無論婚姻裡面會如何,在門外徘徊的滋味讓她受不了,她就大步跨進去了。而在一段時間裡,她感到自己的心果然平靜下來了,又可以埋頭於自己的研究---------但此刻,黛晴萋珍磕著長頭,對自己十分失望。昨晚,睡意朦朧中,她把滴鼻劑當成眼藥水滴進了自己的眼睛裡,劇痛中她忍不住叫醒了丈夫丹襯衫平,丹平睡得正香,沒好氣地朝她喊道:「快去用水清洗,你這個笨蛋!瘋子!」說完又沉沉地睡去了。「笨蛋和瘋子」是丹平常用來嘲笑黛晴萋珍的詞彙,因為她對課題研究的摯著,因為她因此埋頭於書本中的狀態。雖然黛晴萋珍已成長為藏族著名的兒科女專家,但卻沒有因此換來丹平的半點敬重。丹平坦率地告訴過她:我愛你,是因為可憐你,你那麼好,卻那麼孤獨地生活著,我害怕你落到壞男人的手中-----回味丹平的話,黛晴萋珍知道丹平對自己生出的是憐愛之情。丹平是一位平凡的公務員,他常說:如果在工作上認真,別人就會把你踩死。黛晴萋珍理解丹平所處的環境:人們只想白拿工資混日子。但她沒想到的是,除了在單位混日子,看上去陽光而快樂的丹平,在家庭生活中也在混日子。他所希望的生活是住在很小的不用費心管理的公寓裡,看電視,吃方便麵,睡大覺-----他是容易滿足的,沒有精神生活,對黛晴萋珍的事業也不屑一顧,只在外人面前引以為榮罷了。黛晴萋珍滿心憂傷地磕著長頭。她感到累,太小額信貸累了。這兩年的時間,家庭和事業的雙重重擔壓在她一人身上,她感到精疲力竭。突然,當她再次在佛龕前五體投地,她突然想:「假如我馬上就要死了!?」這是佛經裡經常教導執迷不悟者的一個方法:時刻惦念死亡。黛晴萋珍這些年對此領會的已較自如。「 薩桑,丹平,」她繼續想著他們,一面磕著長頭,但情況有些變了,黛晴萋珍感到自己在體會死亡的最後一刻,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之際,自己對薩桑或者丹平這兩個男人竟沒有一點留戀;只是擔心女兒因為自己的去世而無人照看。想到這裡,黛晴萋珍的思緒不由又回到薩桑和丹平這兩個男人身上 ;她看到這兩個男人都很善良和有責任感,會信守諾言照看和撫養自己的女兒,相比之下,丹平沒什麼文化,也許在教育女兒方面會出一些問題,薩桑——這個敢作敢當的康巴男人,以他深厚的修養和光明磊落的品性,會很好地幫助女兒成長--------然而,黛晴曲珍還沒磕完二十一個長頭。她一面繼續磕著,忘了念皈依經,心裡還在想: 即使這兩個男人都很好,都能在自己酒店工作死後幫助撫養孩子,但他們都會再找女人。想到這裡,黛晴萋珍不由眼望佛龕裡的佛像,心變得堅定起來,她想如果事實是這樣,自己活著的時候,心,不該被他們再無謂地打擾,值得依靠的也只有一種生活:安靜地鑽研自己的課題,靜心地修行--------磕完二十一個長頭,黛晴曲珍感到身體溫暖了許多。她來到書房,想拿起擱置多日的論文繼續修改。並告誡自己,從現在開始,自己要這樣安靜地鑽研、修持。她甚至明白自心的混亂是因為「貪愛」。也就是說,她明白自己開始貪圖薩桑的愛,雖然那愛和世間的一切一樣,並非恆長不壞------但她翻閱著厚厚的資料,眼前翻湧的卻是前日的情景。二前日,不,是從前天晚上開始。貪戀黛晴萋珍身體的丈夫丹平,在雲雨之後摟著她滿意地睡了。她卻在下半夜的睡夢裡夢見了薩桑。夢是沒有邏輯和迷亂的,但卻有一種強烈的渴望,對薩桑的渴望。醒來後,黛晴曲珍的感到自己的心已被夢境所牽制,不由自主。她便給薩桑發了短信,告訴薩桑,自己下午會去看望薩桑。這是一所安東森房屋靜的機關大院,黛晴萋珍下了車,戴上口罩,又給薩桑買了一袋橙子。薩桑在短信裡說他住在東邊二排米黃色的專家樓裡。他是藏族著名的古建築工程師。半年前,他和單位職工來醫院體檢,黛晴萋珍恰好在心電圖室查看一份心電圖報告。薩桑進來了,高大、魁梧,但他的心臟有些問題。黛晴曲珍聽到薩桑說自己來自康定,不由脫口說出是老鄉。薩桑也聽說過著名兒科專家黛晴萋珍的名子,兩人一見如故,互相便留了電話號碼。這以後薩桑來過一次短信,說他要回康定老家,問黛晴萋珍要帶什麼東西。回來後又發給黛晴萋珍一條短信,說到拉薩了。除此兩人一直沒聯繫,直到前不久,薩桑突然發短信約黛晴萋珍出去吃飯。那是丹平下鄉一個多月剛回來的第二天。他帶回幾條髒褲衩和襪子,要黛晴萋珍洗。黛晴萋珍像往常一樣,沒有怨言地洗著丈夫的衣物,一面毫不猶豫地給薩桑回了短信,答應了他突然的邀請。那是一次快樂的聚餐。高大而直率的康巴漢子薩桑不失儒雅地和黛晴萋珍說笑著。吃什麼都不重要了,薩桑滿心都賣屋是對面前這位有些嬌弱的女子的敬愛。她取得的成果,她響亮的名字都令這位資深的工程師從心底裡敬佩。他理解知識分子的艱辛,關切地詢問黛晴萋珍的身體狀況。黛晴萋珍笑了:「我身體很好,什麼病都沒有,」她說:「你呢?你的心臟可是不太好啊!」說這句話時,黛晴萋珍的心突然痛了一下:薩桑的事業是崇高的,在如今這浮華時事中,他堅守夢想,多麼珍貴啊----- 薩桑嘆了口氣,「人到中年,一定要保重身體,我們的時間不多了,最多還能工作十年、二十年-------」「嗯,」黛晴萋珍滿心憂傷地望著別處。因為陷入和丹平的第二次婚姻,許多時候她為了繁重的家務,不得不放下自己摯愛的工作。「你結婚了嗎?」薩桑突然笑問。「結了,前年年底剛結的。」黛晴萋珍笑道:「你呢?」「我今年年底剛離婚,」薩桑有些靦腆地笑道:「我還以為你一個人,想你做我的妻子!」「哈?!」黛晴萋珍有些吃驚地笑了,她開玩笑地說:「誰讓你不早點來找我呀?我還以為你回康定看家屬去了!」「我母親去世了,回襯衫到拉薩我給你發了短信,但我忙著去各個寺廟給母親點燈。我從87年開始準備離婚,2007年總算離了,就想你做我的妻子。」薩桑笑道。「我一直想找個和我類似的人,像你這樣有夢想和事業的知識分子,可惜沒有緣分啊!」黛晴萋珍半開玩笑地說。她望著眼前這位康巴學者,一點也不覺得陌生,甚至想逗逗他。「是啊,沒緣分!」薩桑笑道:「你真的九點就要回去?」他看看表,有些著急地說:「只有三個小時了,哎,你就該回去了!」「還有三個多小時,我們去喝咖啡吧?」黛晴萋珍覺得時間已很寬裕了。平常,除了寫論文、做飯打掃衛生,她很少有時間出來放鬆和消遣。丹平也不允許她外出。這晚,黛晴和薩桑在咖啡館暢談,又出來走了好長一截,兩人才分手各自回家了。黛晴萋珍答應再和薩桑見面,順便把薩桑的心電圖分析報告帶給他。在黛晴萋珍和薩桑分手後的幾天,薩桑不時發來短信說想念她。黛晴萋珍的心有些亂了。她感到自己為了薩桑的事業,可以放棄自己的研究,為他做飯,照顧他的生活 ——他需要新成屋一個女人的照顧和支持;黛晴萋珍深深感到自己是那麼願意承擔這一切。但和丹平生活在一起卻相反。面對整日躺在床上看電視、吸菸、開心地吃零食大笑的丈夫,黛晴萋珍只覺得家務瑣事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和時間,只有滿心的抱怨和疲憊。她明白是自己看錯了人:以為放低要求,找一個沒有文化但樸實的人,他會在生活上照顧自己。卻沒想到文化的差異必將帶來生活方式的差異,兩人的生活態度完全不同。比如,丹平認為黛晴萋珍要求他晚上洗漱是多餘的,因為又不必出去見人,黛晴萋珍每天在家裡打掃衛生也是沒有必要的,因為不會有人來檢查。更不必做幾樣菜,吃方便麵就可以了。另外,丹平認為黛晴萋珍沒必要鑽研課題,即使她成為兒科專家,也沒什麼了不起,還不如開心地活著--------丹平思想的簡單和行為的執拗令黛晴萋珍無可奈何,既無法溝通,也無法妥協。最後,黛晴萋珍打算認命,她想自己這一輩子是沒有智商和情商得到婚姻的幸福的。但這晚,她夢見了薩桑。當丹平在他的性愛生活完成以後摟著黛個人信貸晴萋珍沉沉地睡去,下半夜的夢裡,她夢見了薩桑。順著夢中的渴望,她去了。薩桑在屋裡撒過水,洗了碗,打好了酥油茶,又把綠茶放好在乾淨的玻璃杯裡,新燒了開水,有些不敢相信如此著名的黛晴萋珍珍即將到來。黛晴萋珍來了。今年,她尤其喜歡黑色。黑色的外套,黑色的圍巾。她把頭髮散亂地盤在腦後,像一個嬌貴的少婦,走進了冬日裡,薩桑那有些荒蕪的院落------三丹平按時下班回家了。這晚,黛晴萋珍沒有再逼他去洗漱。黛晴萋珍坐在窗前,望見了夜晚的明月。「月光真好,我真想出去散步----」黛晴萋珍自言自語道。「你一個人出去會被人強姦的----」丹平一面吃著瓜子,一面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看電視。黛晴萋珍微微皺了皺眉頭。她但願自己沒有聽見丹平的話——就像蒼蠅貼在了皎月上,她感到一陣噁心。但昨日,她和薩桑,就彷彿在月光的擁抱中-----黛晴萋珍站起來,她沒有出去沐浴月色。她徑直走進了佛堂。拉開佛堂裡的窗簾,月光和這天早晨的太陽一樣,在佛堂裡泛著銀光。她取下掛在佛龕玻烤肉璃窗上的念珠,開始磕長頭。剛磕了三個長頭,心裡突然想:無論和薩桑在一起多麼令自己心醉,但自己想要的,似乎並不都是那樣的光陰;她默唸著皈依經,體會著自己的內心。窗外白樺樹在夜風中流水一般輕唱著------恬靜祥和的夜色在瀰漫。黛晴萋珍雙手合十輕輕閉上眼睛:一個人,一個人聆聽著,一個人安靜地在佛堂或閱讀,就一個人------一絲笑容浮現在她有些憔悴的臉上,她像是突然感到了此刻的幸福。電視裡的廣告和配樂像建築工地在拖拉鋼筋,混雜著丹平的呼嚕聲。以及薩桑,黛晴萋珍想,薩桑此刻又在做什麼------她磕著長頭,感到身體比早上輕盈多了,想到他們——薩桑和丹平以及世間的男人和女人,像想起過去的某段不太清晰的夢。她抬頭仰望月光照映著的佛龕,順著那些恍如珍珠串成的銀光,她漸漸清晰地感到,自己的心像通過了月光的門,沒有狂喜,也沒有哀傷-----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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